狗肝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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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/18 21:29:00

「本文来源:七一网」

寒风盈窗,叶枯草*,萧瑟天地间唯余一群鸟雀在叽叽啾啾,欢悦不宁,家乡又到了忙腌腊的时节。房檐上袅袅出一缕青烟,很好闻。我爱那种柴火炊煮的浓郁气息,一种万物明媚的自然风光,恬静沉着,每个人诚心虔敬交给苍茫大地,交给质朴生活的样子。

隆重年节到来之际,家家宰猪腌肉,一顿热腾腾喜洋洋的杀猪饭少不了。刚分切下来的猪肝腰花,凑近一摸还散着余温,扯几根碧翠的蒜苗,泡椒、泡姜切细丝,金*的菜籽油“刺啦”一声,热烈爆炒,娇嫩出锅,滋味绝妙下饭。五花肉必须炸一锅酥肉才爽快过瘾,粉肠猪血同豌豆苗共烹一锅皎洁清汤,鲜掉两条大眉毛。

杀猪饭的欢笑闹嚷退去,奶奶会坐在小凳上,不疾不徐静静地用棕叶穿肉。余斤的猪肉,几十块宝贝,春夏秋冬,是一年到头的犒赏。乡里离集市颇远,费脚力,鲜肉不常吃,以腊肉腊肠款客飨朋,是村人能给的尊贵礼遇。夏天晒得干燥的花椒,麻烈袭人,碾成粉,加盐,小火炒香,净肉一条条均匀抹上椒盐,只凭一双经验厚重的手拿捏揉搓的分寸,入缸腌制几天,静候佳容。

灌香肠别有风趣。肥瘦比例,香料佐料配搭,全现功力。川味的香肠重麻且浓香,麻感辣感双重迸发;广味的香肠就甜腻些,小孩甚喜。不嫌厌烦的慈母总是心思周到,各样具备,老少照顾。洗肠、灌肉、捆扎,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。

追随爷爷奶奶帮衬熏腊肉香肠,蹿上跳下,是孩童独特的娱乐消遣。上山砍来松柏枝,摘一摞朱红的蜜橘,果肉吃毕余下橘皮,等待激动振奋的熏肉。吊干水分的腌肉,盐分入里椒香浸透,风干过的香肠微微发皱,进入熏制环节。肉条挂在火炕上,底下的松柏枝本是鲜柴,不生旺火,只摇曳起细细的白烟,加一些*豆秸秆,时不时喧闹出“哔哔剥剥”的响声,橙*的橘皮尽可堆叠在旁,借着余烬喷薄出植物特有的甜香,各类自然风物的加持,一块醇香迷人的腊肉方成气候。

腊肉吃法纷繁,不拘一格,但凡有它的身影,粗茶淡饭也会陡然变得华贵生动。

从灶上取下的腊肉,皱缩枯萎,以淘米水洗净,炖煮得宜,美艳重返。不同于鲜肉的粉红,腊肉在盐和时间的催化下,如明艳胭脂般滋生出一种嫣红的贵气,肥肉不再是素白,而是莹洁通透,如薄冰灵光。煮熟切片摆盘,一定是一桌子菜肴里的“红玫瑰”,让人“爱不释口”。隆重一点的场合,主人讲究地捯饬出几个盘子,风干猪肝、腊猪耳、腊猪心、香肠、腊肉一应俱全,品相优美,下酒佐食,馋人得很。有了腊味,日子才叫有声有色,殷实丰裕。

炒腊肉是不必有多高超的厨艺的,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娘和大厨制来的也并无二致。蒜苗或青椒咸菜,浓淡相宜,乃炒腊肉的佳侣。再熬煮一锅豌豆腊排骨汤、土豆腊肉汤,更能舒心御寒。

腊肉香肠切细丁炒饭,腊肉的油脂将每一粒米饭裹紧,油光汪汪,抓人心胃,勾人口舌,近可香口,远可解愁。年年离乡返城,母亲的叮嘱和各种腊货非塞得冰箱满满当当才肯作罢。故乡遥远吗?记不清的时候,吃一块腊肉,它就在那里显山露水了。

从前慢,上小学泥路步行一个多小时,当时只道是寻常,现在想来不禁唏嘘。料峭的寒冬,奶奶清早起来炒得一罐腊肉萝卜干,让我带去学校改善伙食。校园午饭多了一味腊肉,添了奶奶的关怀,温馨暖心,有滋有味。

城里家家户户腌腊肉俨然是一种饱含情怀的饮食传统,尤其是老一辈,青丝迟暮与它相伴,难以割舍。每到这个时节,天地凝冻,阳台上便呈现出浩浩荡荡的腊味奇观。即便肉价不菲,许多人家也会做一点,以慰思乡的肠胃。

在天色暗沉的冬天,腊味跳跃着一团团绮丽火苗,着实喜人,内心的孤寂无常瞬间泯灭。它是冰箱里的常客,不时会出现在餐桌上哄抬气氛,为味蕾最忠实的守护者,看似笨拙土气,实则热忱深情。腊肉是细水长流的食物,不经意间就镌刻进了沧桑半生。它又毫不做作虚矫,既无高明的技法噱头,亦无繁杂的佐料乱舞,肉加盐,交给时间,就是最伟大的食物哲学。

四季流转,在家乡人的眼里,腊肉已成为他们心底最强烈的味觉印记。再好的珍馐美馔,也抵不过一块腊肉赋予他们的柴米油盐的满足和岁月静好的喜悦。冬入深处,生命归于沉寂,月色清明,无所谓萧条,因为吃过腊肉,很快就要春暖花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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