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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3/31 16:3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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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
日头已经映到朱窗雕花的牡丹蕊上了,纯玉歪在塌上,腹内空空,还是懒得起来。白猫“噌”地扑来,蜷起身子,窝进了她怀里。她纤纤玉指抚过它的背脊,痴呆呆望着门缝。

鱼豆儿破门而入,火急火燎道:“纯玉姐姐,房府的轿子到了,玉娘让你赶紧准备。”还未等到纯玉应答,鱼豆儿已奔到床前,端起两只胳臂一脸傻笑地看着白猫,“豆儿,我的小乖乖——”

知是房府的轿子,纯玉喜不自胜,想到至房府又能看到董侍卫,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来。

那位董公子,生得八尺身高,又神采英拔,一双点漆目每看向她,直要把她一颗心捣碎在心坎儿里。纯玉单单忆起他挺拔的身段和一对儿炯目,已经满脸绯红了。

鱼豆这个机灵鬼在场,纯玉只能忍着,装着懒洋洋的样子,把头偏向一侧,又问她道:“四虎回来了吗?”四虎是玉楼里干杂活的二八小子,纯玉差他跑腿,最近总盼着归音。

纯玉本是苏北安氏,六岁那年,父亲病逝,家中潦倒。母亲走投无路,带着她投靠了做小生意的舅父张良财。

在舅父家住了些日子,母女二人总遭人一家嫌弃,舅父便将她母亲送至一间红墙青瓦的大户人家去做浆洗的活汁,那时她去过两次,依稀记得宅门朝南,门口立一根抓耳石猴的拴马桩。

送了母亲为奴,过了些时日,舅父背着母亲将纯玉卖给一个半瞎的老娘,老娘带着她辗转来到扬州,没多久,老娘病了,又将她卖到了玉楼。

近些年,不知怎的,她常常梦到母亲,思母之心便愈酿愈浓了。前些日子,按捺不住,便给了四虎些银子,托他去苏北替她打听,找红墙青瓦的的人家,希望寻得母亲的下落。可是快十天了,却不见他回来。

“玉娘也喊他呢,只是不见。兴许又出城胡闹了。”鱼豆抚着猫,随口应道。

“这个该死的东西!”纯玉心里不禁烦闷开来。可想到房府的轿子,想到董侍卫,又云开见雾,脸上荡漾出微妙的笑来,把脸藏向卷起的床帘,装得漫不经心道:“房府的轿子今天来得这么早?”

“说是房家大公子中了秀才,府里要宴请,请你去唱词弹琵琶。”

听罢,房家大公子猥琐的胖脸便浮现在纯玉脑中。那样的人能考中秀才,可真是稀罕的事情,看来这些年被房老爷打断的戒尺没有白白牺牲。想到这里,纯玉不免笑了起来。

“姐姐你笑什么?可又是想起了那位玉树临风的董侍卫了?”鱼豆抚着白猫的头怪笑问道。

纯玉立即红了脸,抓起手边未绣好的荷包朝鱼豆甩了过去,“死丫头!跟谁学坏的?”

“别人不知你当我能不知,每次董侍卫送姐姐到玉楼后门外,姐姐回来的步子都比平日慢了许多呢!不过你放心,我不会告诉玉娘的!”

“小机灵鬼!”纯玉嗔怒道,“把猫放下,快帮我梳头吧!”

今日的房府果真与往日不同,从踏进府门起就见奴仆们行色匆匆,较往日忙碌了许多。纯玉一如往常,在后院小厅坐等,坐了近一个时辰,甚觉无聊,便在厅外小园里踱步,打发时间。

房老爷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大财主,他的园子远近闻名,单后院这一小片,已足够耐人寻味。

盈盈流水环绕状怪嶙峋的太湖石,其上又有翠竹如伞相罩,三步一致,五步一景。纯玉走了几步,又想到吩咐四虎的事情不知办得怎么样了,便停于一盏荷花前,怅然若失起来。

忽从远处传来“姑娘——”叫喊,纯玉循声望去,见房大公子张牙舞爪般从回廊走来。

纯玉念头里只想躲开,但目光相触,已来不及了。低头作揖间,一张油腻的脸已杵在了她眼前,身上所携,似乎还有一股奇怪的香味,熏得她不由提袖捂鼻,皱了眉头。

“不好闻吗?这可是西域来的好东西,据说能提神醒脑,你凑近了闻闻,闻惯了就喜欢了。”房公子说罢,已将腰间金丝绒荷包卸下,双手捧到了纯玉面前。

“谢公子美意,小女子无福享受这种奇香,公子且自己留着吧!”

房公子悻悻将荷包挂回腰上,眼忽又亮起,满目欣喜道:“告诉你个好消息,我中秀才啦!今天爹爹宴客就是要替我庆祝。”

“恭喜公子,贺喜公子!”

“趁我爹高兴,我今天就讨了你给我做妾可好?爹爹也说过替你赎身的话——”话没说完,房公子的手已抚上了纯玉的脸颊。

纯玉慌忙后退一步,道:“纯玉出身不好,不敢说妾,就是当公子的丫鬟端茶倒水也是不配的。”

“明媒正娶当然是不可能的,但作填房小妾又有何妨。爹爹正在书房会客,我们这就去给他说吧!”说话间,房公子已伸手钳住了纯玉手腕。

“公子,您不要——”如被一副钢铁镣铐禁锢,任纯玉如何挣扎,只是挣不脱。

“公子,住手!”董侍卫忽然从天而降,剑柄在房公子胸膛一推,房公子一个趔趄,松开了纯玉,险些跌坐在地上。

“董谦,你要干吗?”站稳之际,房公子已满面怒色。

“公子恕罪!今日宾客众多,还请公子收敛一些。”

“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我了?”

“纯玉姑娘也算得上老爷的宾客。”

“一个青楼歌妓算什么宾客?”房公子脸上横肉堆起,一副又急又气的样子。

纯玉羞愧难当,掩面低了头,心里虽有董侍卫救她于水火的庆幸,更多的却是怕给他惹了麻烦。他不过房府侍卫,虽得房老爷信任,但到底居人之下,讨房府一口饭吃,也属不易。

“纯玉姑娘每次来府,只是演奏琵琶以伺宾客,从未行不堪之事,还望公子——”董侍卫脸上虽有不甘,但已抱起拳来,恭敬作揖。

“你不过我爹养的一条狗,竟敢反咬主人!赶紧给我滚!”房公子手指回廊怒目而视。

“恕难从命!”董公子已上前用身躯挡在了纯玉前面。

“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你竟敢忤逆我?滚开!”房公子扬手要打,却被董侍卫一把握住了手腕,另一只手欲出,亦被挡住了。

“纯玉姑娘请后退一步!”董侍卫道。

纯玉见二人剑拔弩张,恐怕有人因她而伤,忙跑去房内让打扫的丫头请老爷过来。回到园中时,只见房公子双膝跪地,董侍卫立于他身后,剑柄已架在他的脖间。

房公子嘴里骂咧着,“好你个董谦,有本事你别松手,勒死我算了,看你的狗命够不够赔!”董侍卫不语,又紧了肘腕,房公子喉间发出痛苦的一声“呃——”

“快松手吧!伤到他就不好了!”纯玉着急,在旁央求。若董侍卫因她闯了大祸,她也是承受不起的。

董侍卫回头看她一眼,双眉悄然舒展,似有放手之意。再转头看房公子时,房老爷的声音已从回廊里传了过来,“怎么回事?”他急喊道,一只枯手悬在空中恨不得立刻飞来,另一只手提着长袍前襟,脚下步子又轻又快。

董侍卫立即将剑柄收于腰间,后退了一步。

“爹——”房公子狼狈起身,一声凄惨又含着些许撒娇的声音立刻响起,“这个董谦,竟然要勒死我!”

“他若想要你死,你这会儿还能说出话来?”房老爷说话间已经走近了。董侍卫躬身作揖。纯玉也半蹲下来,向他行礼。

“爹,孩儿正跟纯玉姑娘在园中说话,不想董谦上来就跟我动手——”

“住口!”房老爷向董侍卫道,“你起来说话。”

“老爷要打便打,要罚便罚,董谦没有半个不字。”

“你这脾气,唉——”房老爷看向纯玉,道,“纯玉,你也起来。你说说,怎么回事?”

纯玉立刻红了脸,想那房公子的轻薄话,又岂是自己开得了口的,只得敷衍道:“他二人园中嬉闹,不想突然就真动了手——”

“孩儿不是嬉闹。”房公子揉着肩膀,满面委屈,“孩儿想讨纯玉为妾,不想董谦从中作梗,恐怕是他喜欢纯玉——”

“住口!”房老爷目中已有了愠色,“你年初才将香芸收入房中,这才几个月,又要纳妾?”

“孩儿中了秀才……”

“狂妄!”房老爷一个巴掌已经落在了房公子脸上,“纯玉姑娘的主意岂是你能打的?”房公子似乎吃了一惊,两只眼睛圆溜溜瞪着老父,脸上老父落掌处,已是一片绯红。

董侍卫也忙道:“老爷——”

房老爷手一扬,止住了董侍卫,又道:“这种贪图享乐、不思进取的顽愚之人,你们就别跟他计较了。”

“是,老爷!”

房老爷又看向房公子,低声骂道:“让你在前厅待客,不想我转个身你就跑到园里胡闹,还不快滚!”

房公子垂着头,连纯玉、董谦看也没再看一眼,灰溜溜向回廊去了。

“纯玉姑娘,小犬可吓到你了?”房老爷脸上已由怒转了晴。

“老爷,无大碍的。”

房老爷拈须笑道:“老夫常称你为我的‘还春丹’,府里任谁都不敢打你主意!你且放心,有谁再敢轻薄于你,你大胆告诉老夫就是,看我不扒了他的皮!“

纯玉知道房老爷有心护她,但董侍卫在侧,她总怕他误会。她低着头,瞟到了他乌青的下摆,却不知他是何表情。

“你且去准备,今日来的都是贵客,我爱的那些曲子,还请你悉数演奏一番!”

“是,老爷!”

房老爷又看向董侍卫,问道:“来客的礼物你可都记仔细了?”

“老爷请放心,像往常那样,都记录在册了。”

“好,那我便放心了。”说罢,房老爷转身,顺着园中石径走了。

一阵微风吹过,董侍卫立于纯玉身旁,却没有要走的意思。纯玉喜不自禁,却不敢看他,心怦怦跳得急迫,脸上也如红霞乱舞。

“多亏董公子来得及时,不知该怎么谢你呢!”纯玉低头道。

“你我之间,何须谈什么‘谢’字。”

董侍卫的话让纯玉更不知所措起来,愈发笃定他对她也有意。

“我是说,我们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,像兄妹一般……”董侍卫似乎觉出不妥,又急急地辩解。

纯玉偷偷转头,看到他脑门的细汗,忍不住笑了起来,“真不知多少世才能修来董侍卫做哥哥这样的福气。”话音既毕,纯玉又觉得失言,若真被他当成妹妹,岂不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。纯玉又努力想勘误的言辞,半天,却想不出一个字。

忽又听得董侍卫的声音如拔云散雾似的传进了耳里,“刚看你在园中散步,似乎有什么心事?”

他的话救纯玉于水火,纯玉忙答道:“前些日子差了四虎替我跑腿办件事情,不想十几天了,也不见着落。只怕他再不回,院里柴禾没有人劈,玉娘该怪我了。”

“可是玉楼右脸一块儿胎记的小厮?”

“正是。”

董侍卫刚要说什么,忽见小丫头走了过来,他便住了口。

“姑娘,前厅差人来,让姑娘携琴过去。”小丫头道。

要离开董侍卫,纯玉怅然若失起来。向董侍卫鞠了一躬,便告辞了。跟在小丫头身后走了几步,忍不住又回头,看到董侍卫立于原地正望着自己。二人对视,都立刻红了脸,他剑眉大眼里,如荡着春风,轻轻拂向她面,惹得她心内簇起了一团粉红。

房府的宴会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,纯玉坐在宴会厅的角落里一曲接着一曲弹琵琶,不时看看宾客们觥筹交错、开怀畅饮。不知弹了多久,直到家仆们添灯之时,才有宾客起身退席。

少顷,人便走了一半。房老爷扬手让老奴唤董谦,老奴回道:“董侍卫在后院劈柴。”房老爷皱眉似有疑色,道:“让他送纯玉姑娘回去。”老奴点头答应,引了纯玉出了宴客厅。

“姑娘稍等,我去叫董侍卫,片刻便到!”

“我和您一起去吧!”

“也好。”

纯玉跟着老奴穿过园子一角,远远便听到了劈柴的声音,心里纳罕,“房府的侍卫,怎么还要做这样的粗活?”到了柴房外,定睛一看,劈柴之人竟是四虎,而董侍卫却抱臂而立,看着他劈。

“董公子,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纯玉上前问道。

“纯玉姑娘。”董侍卫站直了身子,向前一步作揖。

纯玉还礼,再看四虎时,他却是醉了的模样,面如猪肝,满目浑浊,看见纯玉便觍起肚子和胖脸来,嘴边吊下亮晶晶一条涎汁。

“刚出门替老爷办事,不想在酒馆看到了这个混账,听人说是拿了十两银子,赌了好些天了,输得差不多,买了壶酒把自己灌醉了。我将他带回,让他在这儿干活发汗,好醒醒酒。”

纯玉顿时气恼开来,那些银子原是她给的盘缠,没想到事未办成,却尽数被他糟蹋了。她走近一步,气道:“好你个四虎,胆子竟然这么大?”

四虎丢下斧头眯起眼来,似乎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认出纯玉,咧嘴嘻笑道:“姐姐——”

纯玉恨不得给他一巴掌,但见董侍卫在前,却只得忍了,想待他明日酒醒,回了玉楼再与他算账。纯玉看向董侍卫,道:“谢谢你了。”

“姑娘何须客气。宴会完了吗?可是老爷吩咐我送你?”

“正是!”老奴道,“灯先给你,我这就去唤轿。”说罢,将一盏绣着“房府”两只金丝小字的灯笼递与了董谦,便转身离开了。

“有劳老伯了!”纯玉在身后道。话音刚毕,却听见“扑通”一声,扭头一看,原是四虎已倒在了地上,再看时,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。

“今晚就让他在房府里过一夜吧!”董侍卫道。

“只能这样了。”

一阵微风拂过,园中树叶沙沙作响。两个人都不言语,气氛反而诡异起来。

“姑娘——”

“董公子——”

二人齐齐开口,不由得都笑了。

“姑娘交待四虎办什么事呢?看他不是个靠得住的人,如若不嫌,姑娘可交给我来办!”

纯玉知道交给他必然可靠,便将交待给四虎的事都缓缓向董侍卫道了。待纯玉讲完,董侍卫已似傻了般,神情恍惚起来。他盯着近处灯光笼罩下,海棠层层叠叠的枝叶,许久没说出话来。

“董公子——”纯玉轻唤他。他这才抬了头来,似魂魄附回体内。

“轿子已经在小门外等着了。”老奴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身后。

纯玉与董谦对视一眼,彼此眼里都似有些怅然若失的意味。

一顶青色的小轿“咿咿呀呀”地在月光下的青石板路上徐徐前行,纯玉坐于轿内,董侍卫也像往常那般提灯随行在侧。轿内黑漆漆一团,只有晃动的轿帘不时探进几隙亮光。

纯玉知道董侍卫就在帘外,手指捏着帘子,却不敢打开。今日相见,既有他出手相护,也有她坦露身世,一时间,纯玉只觉二人关系,似与往日已大有不同。

落了轿,纯玉抱着琵琶、踩着莲步走了出来。知道董侍卫在侧,还没说话,已经羞得脸都不敢抬了。

“姑娘交待的事,我一定全力以赴。”董侍卫作揖,“无论如何,十日之内,我必给你一个结果。”

他既替她寻母,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。纯玉大受感动,几乎淌下泪来。一时藏在心里很久的情愫如疯草般蔓延,若不是轿夫在侧,她真愿意把心里对他的万千情愫都脱口道出。

“有劳公子了。”纯玉点头,千言万语压在胸膛却无法开口。与董侍卫告了辞,依依不舍地从院后小门进了玉楼。

第二日四虎回来,纯玉已唤了姑娘们在院内候着了。他一脚跨过门槛,早有红宵的一盆洗脸水从他头顶浇了下去。接着阿水向他勾了手指,他一脸痴相走上前去,却被阿水一脚踢在肚皮上,“四虎你胆子忒肥了吧?”

“阿水姐姐,我再也不敢了。”

“还有下次?做梦吧你!”阿水又是一脚,踢得他连连后退。

“玉娘,我看得扣了四虎的月钱,还给纯玉!”红宵对玉娘道。

玉娘也笑,连连称是。

众姐妹们闹了一场,便各自散了。纯玉回了房倚床而坐,怅然心绪又如浪潮般涌上了心头。既记挂着董侍卫,也惦记着他能否帮自己找回母亲。玉娘推门进来,听她道了原委,却笑她,“你这可是中了董侍卫的毒了。”

“什么毒?”

“相思毒。”

纯玉一时羞愧难当,把脸捂了起来,嗔叫着“玉娘——”

“你若是没有异议,我给他递话,让他把你带走吧?”

“玉娘?”

“反正我赔钱送姑娘不是一次两次了,不多这一次。这个董侍卫,人生得仪表堂堂,听你如此道来,想必他也倾心于你,你要与他结成连理,我也放心了。”

纯玉扶了玉娘膝盖,“扑通”就跪在了地上,“玉娘对我的大恩大德,要我几世才能偿还啊?”

“你我此生能好这一场,都是彼此的福份,说什么还不还的话。玉楼里十二个女人,除了秀桑,就数你最老实本分,董侍卫能娶了你,自然也是他的福分。

“那董侍卫从小没爹没娘,被房老爷买了回家,十几年都伺候在房府,也是个苦命的孩子,他若能寻来你娘,你们带着老娘找一处地方,安心过日子吧!”

纯玉只顾感慨流泪,久久说不出话来,心内只是感谢老天有眼,一整条街的青楼,那日半瞎老娘偏带自己进了玉楼。而玉娘见她可怜,没有还价便掏银子把她留下了。

等待的日子总显得太长,纯玉白天教鱼豆弹琵琶,晚上登台唱几曲,剩下的时间便只是懒懒地倚床而坐,眼巴巴地等着董侍卫。

话一传开,更不时有姐妹前来拿她寻笑取乐的,念着姐妹们的好,纯玉也不恼,只愿真能随了她们的话,她与董侍卫真就“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”了。

白驹过隙,十天时间眨眼就到了。这日晨起,纯玉便梳妆打扮,精神抖擞地坐于窗前,安静地等着,想着董侍卫会以何种方式前来见她。她知道他,从来不愿意踏进玉楼的,每次随房府的轿来,不过立于轿旁等在门外,一言不发。

若有别的姑娘趴着小门偷偷看他,他也一脸坦然,从不对任何人侧目,就连玉楼里最美的阿水,他也没有多看过一眼。纯玉想到他敦厚的秉性,不由地又暗自庆幸,自己何德何能,得到他的垂青。

可从早等到晚,直到日落萤起,也不见董侍卫的消息,让鱼豆儿去前厅看了,满厅听曲观舞的人群中,也绝无董侍卫的身影。纯玉失望,倚桌而坐对月空叹,想他必是因着不得已的缘由耽搁了。

月升得高了,纯玉不由打起盹来,也不知夜深几何,忽听得窗响,睁眼,却见一个黑影扶着窗棂跳了进来,正待要喊,却听得一句熟悉的声音,“纯玉姑娘!”来者竟是董侍卫!

他关了窗,撕开遮面的黑布,将一个布包袱扔在桌上,道:“冒险前来,不敢久留。”话毕,他环顾四周,又关上了房门,这才坐在了桌边。

“纯玉姑娘,董谦对不住你!”他双手作揖道。

“此话怎讲?董公子又为何这身装扮?”

董侍卫不语,忽地打开了手边的包袱,纯玉望去,竟是一只人手!血淋淋的腕部还挂着酱色的肉絮,五指如枯枝般张开,指头和指甲都已发了青黑。

纯玉不敢细看,忙捂了眼睛,惊道:“快拿开!”

董侍卫又将包袱系上,“抱歉,吓到姑娘。”

纯玉惊魂甫定,唇齿间也打了哆嗦,“这……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

“依纯玉姑娘交待,我去了苏北,打听到了姑娘的舅父张财良,本想从他那里问得姑娘母亲的下落,不想他一个字也不肯说,只说从来没有妹妹。后来依着姑娘所述的红墙青瓦拴马桩,找了方圆十多里,真找到了这样的人家。其主家姓窦,已赴京为官。

“我扔了一些碎银子给主事的管家,他这才告诉我家里原是有位安氏洗娘,但两年前生了病,已被家里人接走了。问是谁人接走,管家只道是娘家胞弟。

“我又返回张良财家,未直面于他,却是从邻家老翁那里得知,你母亲病后,窦家念及旧情,给了几十两银子给她看病,张财良却吞了那钱,把她扔在郊外一间破庵,唤作清静庵。

“其间老尼看她可怜,便日日照顾。我又寻得那老尼,她道确有此事,但前年冬里湿寒异常,未及春日,你母亲便已撒手人寰了。”

纯玉骇然,捂起胸口来,一时悲难自抑,用帕子捂着嘴嘤嘤哭泣起来。许久,她才拭了泪,忍痛抬起头来,问道:“这只手——”

董侍卫这才又继续道:“老尼曾去过张财良家,要他出些丧钱给你母亲买副薄棺,不想他将老尼轰出,一个子儿也没给。老尼无奈,用得用一张草席将你母亲裹了,埋在庵后一棵古槐下。

“三日前夜,我潜入你舅父宅中,剑架在他脖上,被逼不过,他终于承认。虽见他痛哭跪地求饶,我却难抑怒气,想他对手足如此凉薄,实在可恨。一时血上了头,我便剁了他的双手,想给他长个教训。一只手已祭奠于你母亲墓前,另一只便提了过来。”

纯玉听到这里,对董侍卫满是感激,再看那黑色的包袱,已不如刚才可惧了。念及母亲大仇已报,她心里一口气松懈下来,遂愤愤道:“他真是罪有应得!砍他手足也不值得怜悯!”

“没想到第二天邻街老翁偷偷来客栈告我,说那张良财救不及时,竟一命呜呼了。他家人报了官府,现在官府四处张贴告示要拿我抵命。”

“怎么会这样?”纯玉慌张起来,“他死不足惜,只是连累了董公子——”

“能替你报仇,我不怕连累,也不后悔。”董侍卫说那话时,虽不看纯玉,却已满面通红。

“公子——”纯玉感慨,一把将他扶在桌上的右手攥在了掌心。

“姑娘——”董侍卫亦抬头看她。俩人眼里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
“你若要逃,天涯海角我都陪你!”

“天涯海角,山高路远,我是万万不能带你走的。”

纯玉泪眼阑珊,竟不知如何答他。

“况且,房老爷钟情于你,我这一走,他必黯然神伤,若能时时得到你的陪伴,也能解些烦忧。”

董侍卫的话如一支箭射在纯玉心上,没想到他临了大事,最先思考的竟还是房老爷。一时间,失落非常,默默松开他的手来,半晌不能言语。

董侍卫似乎知道纯玉的心事,又道:“房老爷对我恩重如山,我突然离开,已是对他不起了。他不止一次说过要替你赎身的话,看得出他对你有意。若纯玉姑娘真能伴在他身边,还望替我多照顾他!”

“你说的什么混话?”纯玉已淌出泪来,“他既对你恩重如山,又对我有意,你又为什么要对我好,莫非我感受到的你的心意,全是假的?”

董侍卫脸上似有惊慌,亦有为难,咬着嘴唇半晌,这才嗫嚅道:“见姑娘第一眼时便已注定,情难自抑,纵我有天大的定力,也不能不对你好。”

“公子——”纯玉握住他的手,已是满面泪痕,“你要真对我好,就让我随你而去,浪迹天涯。千艰万险,只要有你在侧,我绝不会有一句怨言。”

“可是你教我如何忍心带着你一个弱女子亡命天涯!”董侍卫侧过脸去,仰面咬牙。

纯玉正不知道该如何劝说,忽听得门外有鱼豆的声音,“纯玉姐姐,纯玉姐姐——”声音愈来愈近,纯玉知道鱼豆向来莽撞,忙松了董侍卫的手,提了帕子拭泪。

门“咚”一声被推开,鱼豆的脑袋探了进来,纯玉正想着替董侍卫解释,可转身的工夫,又听窗子“嘎吱”一声响,他已化作一道黑影,融进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中。

纯玉顾不得鱼豆,忙奔向窗子,可是他已经了无踪迹了。

第二日,知晓了事情的原委,玉娘雇了马车陪纯玉出了城。车行了一日,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找到了清静庵,暮色之中果真在庵后几丈远处一株古槐下找一个孤冢,上面立一木板,写着“纯玉之母”。

墨迹清晰可辨,像是新写。纯玉知道必是董侍卫所为,一时难掩悲痛,又落下泪来。

纯玉给母亲磕头,想起少时母亲对自己万般宠爱,心情如雪上加霜,泪水像断线的珠子,扑簌簌只是不停。

玉娘胆大,解开包袱将那枯手从袋中掏出,祭奠于墓前,对着墓碑道:“纯玉生性温良,待姐妹们宽厚有爱。她与我相识多年,既叫我一声‘娘’,她往后的人生,我必然会操心。姐姐,你大可安息了!”

说罢,拿出香烛纸钱,一一在膝前燃了。而纯玉扶住墓碑,悲伤不能自抑,已经哭得没有声音了。

回去的路上,马车在夜色中颠簸,纯玉呆呆的,已如失了半个魂魄。心里想着母亲已去,再也无可惦念,可是董侍卫,山高路远,荆棘陌路,却不知道黑夜中的他流浪至了何处。

玉娘懂她的心意,宽慰道:“董侍卫定是疼惜你,不舍得你跟着他受那辗转逃亡受苦。”

纯玉回过神来,闪烁着一双泪眼,却不能减少半分悲伤。她握起玉娘的手,哽咽半晌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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